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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22日 星期六

暖冬X'mas

多年前, 冬天就已經不冷了.


據說有兩座島嶼, 因海平面上升, 已經使居民被迫遷離世代居住的家園.
從1978開始, 北極的冰圈每年以9/1000的速度縮小, 感覺起來不嚴重,
因為我們離北極有段距離, 很難天天想到這件事.
但是, 氣候的異常已經讓我們看到某些地區的嚴重水災, 旱災,
氣候涼爽宜人的歐洲, 也有超過攝氏40度高溫的熱浪襲人,
高山與海洋的自然生態遭受的嚴重的破壞且不可修復, 物種面臨滅絕的最大危機.
最駭人聽聞的, 這地球持續暖化中, 並且是加速度 !

陽光從提花窗簾布透進, 暖暖地灑在裝飾於客廳中的聖誕樹之上,
我坐在房裡望著儲物箱, 掙扎著要不要將冬衣取出?
有時候, 就會希望自己可以做個環保鬥士, 不再騎車, 放棄開車, 改踩腳踏車與步行;
垃圾分類做更細, 資源試著回收再利用; 甚至, 想要找地方多種樹.
發現, 一個人的力量真的很小, 而且一忙, 又忘了之前才義憤填膺要投入,
雖然還不至於恐慌到擔心電影 " 明天過後 " 的日子, 明天就到,
但是, 誰知道呢? 專家們說, 地球只有一個, 我真希望可以記得為地球少做一些破壞.

這麼多年的暖冬, 對銀色聖誕的想像, 就只能望著聖誕樹上的白色棉花絮了.....





2007年12月19日 星期三

送行Opa


那一天,應該是要出殯吧!
早早就被叫醒著裝,全家擠上三輪車,往Opa泉州街的家。

外公過世,大人都很忙,出出進進,連講話都變得比較小聲。
我夾在大人移動的許多腿中間發悶,因為沒得玩,又不可以笑,
長女,總是被要求做榜樣,站要有站姿,坐也要有坐相,
除了老五弟弟剛出生在媽懷裡,還得控制搞不清楚狀況的三個弟妹們。

過了一會兒,安靜的泉州街老房子起了一陣騷動,
我們又像被趕鴨子似的催促上了幾台三輪車,去了殯儀館。
一整排小娃兒跟著大人的指令,或站或跪,好忙!
等公祭、家祭都完成後,終於可以坐上大型遊覽車,沿途看風景。
天是雨的,景物在乾淨的灰色調中倒退,快樂的感覺自然也跟著倒退,
看著身邊的弟妹,倒的倒、睡的睡,童年時的台北城真安靜。

車子漸漸上坡,發出隆隆的引擎聲朝著山上開去,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身體可以不自主地向後沈,
似乎會陷入椅背的心,似乎會萎縮到只剩下一條線,
喜歡眼睛、鼻子、嘴巴和身體全都收在一條線內。

山路很窄,又彎曲,一路上對向都沒有來車,相當冷清。
下車後,踩著濕濕軟軟的泥濘地,等候工人們上來,
看這個樣子,外公應該很重,工人們需要吆喝著上坡,
直到將棺木放置妥當,才各自喘一口大氣休息。
弟妹和我,再也按耐不住,開始彼此戳來戳去玩,
所以整個用經文告別的時段,會聽到很細小此起彼落的嘻笑聲。
外公終於跟著很大的箱子進入土裡休息,
好像很久沒聽到外公罵人的聲音,沒聞到煙草味了,
Oma開始啜泣,阿姨摟著Oma,後面跟著兩個舅舅和小阿姨,
我們一家人,以及一大群親友團。
天,還是雨的。

Opa外公


外公,是很久以前的印象了…..(最右邊穿西裝的)

德宗光緒25年出生,留過辮子、 放過洋,
15歲時跟19歲的童養媳成親,一口氣生了五名子女。
外公是才子,詩琴書畫樣樣精,又學習過武術,
加上湘繡功夫很了得,會作西裝又擅長雕刻,
不甘只做鄉紳玩玩青田玉石,決意離鄉出外闖一闖。

那個時代,放洋留學並不容易,任誰都必須會用三把刀___
剪刀、菜刀、剃頭刀,偏偏外公都很拿手。
離家到了靠海的外地,找個機會隨船出海,壯遊天下。
30年內Opa走遍了39個國家,看了不少事。
剛開始時,Opa外公就靠著三把刀維生,
漸漸地,有了經歷人脈,才展開自己最鍾愛的藝術生涯。

到歐洲,他居住了下來,用自己最擅長的雕刻謀生。
後來遷到了西班牙,興致一起就辦了個馬戲團。
除了馴獸他不碰,跳火圈、空中飛人、軟骨功、射飛鏢…..
各式雜耍技藝都因為有功夫底子,應付得很好,也培養了不少當地的人才。
團員、戲子、小丑、樂師與動物們的戲服,外公一手包辦。
當越做越有盛名,外公便帶領著馬戲團開始了巡迴表演。

Oma是獨生女,非常外向活潑又驕縱。
一沒事,就不顧旁人的指指點點,撈起澎澎裙騎腳踏車四處逛,
其中最愛的,就是常往戲班子跑,認識那些空中飛人或女郎。
當Oma認識年長的外公後,就執意要當他射飛鏢時的標靶女郎,
朝夕相處,日久生情,時正大陸淪陷歸不得家鄉,
外公選擇告知Oma自己已有元配並子女後,
兩人為這異國戀苦撐了一陣子,眼見家鄉親人均失去音訊,
而當時德國的青壯年也幾乎都在大戰中喪命捐軀,
才在一次大戰到二次大戰的戰間期,於蕭條的德國與Oma結婚。

聽Oma說,第一個女兒在睡覺時被羽絨被悶窒息死亡;
老二是個兒子,成長到7歲時又死於肺炎。
雖然接下來的巡迴表演,Oma又在不同國家生下了四女二男,
但是失去親生骨肉的傷痛,卻似乎未曾從Oma的記憶裡消失,
還好戲團也忙,Opa外公跟Oma就再也不提失去的孩子了。
直到有一天,馬戲團再表演空中飛人時,出了嚴重意外___
外公最疼愛的空中飛人因為失手,跌落在針插上身亡,
一手建立起來的馬戲王國,從此就收掉了。

帶著妻小與細軟,收藏與家當,外公坐著火車一路穿越歐洲大陸。
經歷過大蕭條,戰後的東歐,是非常貧窮困乏的。
外公不顧Oma的反對,堅持要將家當分給沿途的窮人,
整組整套的瓷器,銀杓銀匙與刀叉,水晶器皿與杯盤,
箱子裡的綢緞,絲質布料與羽絨被子和枕頭,
所有能拿出來的,外公都沒有手軟猶豫,完全捐出。
當然,這也讓他跟Oma的婚姻關係變得比較緊張。

委員長已經退守到台灣多年,大陸赤封。
外公以『歸國華僑、榮歸故里』出現在中央日報頭版全版面,
在經歷離鄉背井六十多年後,第一次回到距家最近的地方,心情是激動的。
為了張羅一家人吃飯,靠著一身絕活,讓他輕易得到做繪畫與雕刻的工作,
只記得長輩們說,舊『圓山大飯店』內的所有國畫宮燈,都是出自外公之手。
年紀大、脾氣爆,滿口鄉音或是德文,讓人聽不懂他要說什麼,
記憶中的外公,除了很會親手做樂器和刺繡,也常烹飪外,
其他對他的印象,全是生氣、罵人、抽煙斗,拿柺杖敲東西了。

我8歲時,外公在一個深夜裡過世。
起初,我並不懂死亡與哀傷,週遭的阿姨舅舅們也沒有太多眼淚,
不像大街小巷的傳統『出山』(台語),總是又哭又喊到暈眩過去。
或許,Oma是西方人,對死亡的認知跟傳統東方人不同吧!
Oma格外安靜,只是一直皺著眉心化不開,
家庭的擔子,此時顯得沉重無比;情感的依靠,頓然消失。
外公的壯志離家,Oma的漂洋過海追隨,
使兩人的愛情靜止在深深的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