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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27日 星期五

北投--硫磺記憶(四)


溫泉路,是蜿蜒的。
搬去公館路前,我與母親是住在溫泉路的小巷底,
看似應該鬧中取靜,其實不然。
路兩旁三步五步就有一間飯店,就是那種有『內講』的溫泉飯店。

住家距離溫泉路口,大約有15分鐘的爬坡路,有些人覺得我很幸運,
因為從光明路有石階可以直上我的住處,也就免了奔波。

但是我還是會喜歡由山下慢慢散步回家的感覺,看看老北投們的生態變化,也做些運動。
夾竹桃在台北已很少見,但是回家的路上你依然可以看到豔麗的花朵,搖曳在遠方的夕陽照射中。彎著,彎著,還可以穿過許多竹子直徑不到2公分的小竹林,將一些民舍與溫泉旅館藏起來。

巷底世界,是衝突又矛盾的。趴在四樓陽台對下望過去,各式車輛呼嘯而過,
除了排放的超熱廢氣外,還伴隨著囂張的喇叭聲,警告想要穿越馬路的老北投們;
但同一時間,又可以看見大囤山脈的陡斜漸趨漸緩地拉往遠方,與觀音山以及林口桃園台地,
合拱成一座渾然天成的水閘,看守著淡水潮汐的吞吐;
回頭往後陽台,將面對一間間的溫泉旅館夜夜笙歌,龍蛇混雜溫柔鄉;
關上密閉窗,拉下簾子,我會將所有太過刺眼的燈全熄掉,
只留下照著牆角的檯燈和畫筆下的靜物陪伴我多愁善感的16歲了。

北投---驚悚土石流

深黃的泥水,用將近20公里的時速在巷口奔流,
家家戶戶都在用掃帚清除淹進室內的髒污,卻無自來水可以使用。

花了20分鐘走上溫泉路的山上,察覺不到任何颱風豪雨將會帶來的災害,
只為了不讓家人擔憂,上山聚在一塊兒。
山下的北投反正是沒有供電的,上上山看看有沒有機會可以吹冷氣,
至少,山上溫度比較低吧!

母親替我安排了一間客房暫住,面對進門處,是一扇非常大的觀景窗。
走近,山腳下的屋舍瓦頂零零散散地靠在一起,
幫助我分辨的,就剩下夾雜在當中的圓形樹頂了。
視線拉高,遠處是觀音山的觀音躺臥的樣子,仰著將頭伸向淡水河的出海口。
天色很美,是詭譎的深蜜桃色又帶點紫紅色的無雲天空。
此刻,太陽已沉入海面下,大地出奇寧靜。
山上果然厲害,硬是讓我有冷氣吹,有電視看,
我也因為這一切太舒適,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夜裡的雨,像是有人從天上巨缸憤怒倒下的大水,
落地時的剎那因劇烈撞擊而發生的爆破聲,很震撼!
陣風更如鬼魅般地竄在各種縫隙中,嘶吼,咆哮,還間夾著恐怖的『嗚~』聲,
沒有旋律也沒有章法,放肆又任意的騷擾著黑夜的大地。
偶爾,會有種錯覺,擔心那扇大窗會應聲而爆裂開,但終究度過了。
天亮前的漆黑,我下了床想靠近觀景窗,察看颱風是否已經遠離?
下方,由於停電,什麼也看不到;倒是與眼齊平的山上,出現了許多小紅點,
一閃一閃的,心裡一沈,知道大事不妙,肯定有了災禍。

母親拗不過我的堅持,還是讓我下了山勘災。
我踩著泥水往家的方向吃力的前行,
北投所有的馬路都出現了泥流或水流,中間還伴雜著小石子。
沿著中和街,越往裡走越恐怖,
整條住家旁的溪溝已經滿到橋面,而且,全是滾滾洪流。

我試著往復興高中的方向走去,遇見路旁的一位太太勸我別上去,
就說有土石流,不好走,也十分危險。
我都已經走到這兒了,哪勸得了自己放棄?
跨過大大小小的碎石泥流,越高就有越多大的石頭卡在路中,得小心攀爬才過得去。
另有一些三四十歲的男人,也跟我一樣,正向著不可預期的災區前進。

進入眼簾的,首先是一所很小的公立小學,操場內只見巨大的山石堆砌,
石縫間還有斷裂的樹枝,樹幹,也有整棵樹被壓著的。
終於到了復興,這校舍是延著坡度建蓋的,遠看,就如同階梯般高昇,
但如今,我卻只發現所有的巨石厚泥由正後方的窗戶進入,灌滿一間間的教室,
若不是校舍蓋得堅固,恐怕山坡下的住戶也難逃一劫,
都要淹沒在厚厚的土石流裡了。

2007年7月26日 星期四

北投--八百萬的宵夜

下了工,習慣搭小李的摩托車一起回北投。
他們家是開煤氣行,就在我租屋的巷口前方不到100公尺,
順道一起,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功夫就到了。


年輕人是輕狂的,哪能乖乖上床就寢?

前腳才進了家門,換上便裝,蹭雙拖鞋,
後腳也一溜煙地順著巷道往外頭跑。


小李已經等在家門口了,我們數了數身上的銀子,
又跨上摩托車朝光明路的第一銀行出發。

直走,轉個彎,八百萬的臉鐵青著下著麵,

小小不到一米見方的推車,架在一銀對面的騎樓下。
整座攤車只吊了一隻10燭光的小燈泡,搖啊搖地,
八百萬的長長身影隨同燈泡的搖晃,也在背後的噴砂牆面上搖晃。
八百萬的左手邊,永遠站著一位14歲上下的小姑娘,
很難聽到小姑娘講話,只瞧見她不停的切著小菜,
盛盤淋上醬油膏,灑些麻油,再補上一些蔥花香菜,送到客人面前。
當然囉!你除了聽八百萬按照他不變的管理原則覆述你要的東西,
你也不可能聽八百萬回應你,只會看到八百萬用衛生眼回應你。

插隊!就要被他衛生眼回應一下!沒錯!
說也奇怪,這麼令人難以忍受,每晚10點後,
依然大排長龍等著受氣的人潮不斷,也看見來吃麵的客人,
彼此幫助記順序,還有客人志願充當八百萬的翻譯,解說給外地人聽。

小李和我,都非常習慣在晚上找八百萬虐待一下,
我們會點最最最普通的油麵拌紅醬,最上層會鋪幾條韭菜和豆芽,
另外,也習慣切點豆乾海帶加豬頭皮,好讓我們搭配啤酒。
試過很多次乾麵的口味,海山醬裡有紅蔥頭的爆香味,
再加上一些肉躁豬油,真的不特別,卻讓我回味到今天。


這些年,已經搬離北投,但北投的吸引力,卻時常盤據我的腦海。
豔陽高照時,會搭個公車或捷運,到光明路與公館路晃晃,
尋找已經收起來的煤氣行,想念小李扛的瓦斯桶,我邊付錢邊聊天的時光,
想要捕捉一絲絲的過往雲煙,來沖淡多年未見的遺憾;
夜幕低垂後,常繞道由中和街一路南下,
經過那個熟悉的黑暗騎樓時,竟傷心的不忍卒賭,只敢偷偷瞄一眼,
深怕見不著10燭光的搖晃也盼不到八百萬的身影了。

2007年7月25日 星期三

北投--硫磺記憶

沿著中央南往北騎過去,
永遠拉不直的馬路伴隨著路旁兩層樓的透天厝,
孩童總是嬉笑耍玩於馬路與家門間,常讓人捏把冷汗.

到5分鐘,已經開始出現向上揚的坡度.

迎面而來的是陣陣類似阿摩尼亞的騷味,
彎曲的路兩邊, 20公分寬的溝不加蓋的向北延伸,
也不時飄出乳白或是蛋黃的煙.

整個光明路與溫泉街附近,都瀰漫著一股霧氣,很有感覺.


像是帶你回到了日本藝妓穿著敞開領的和服,拖著人字夾腳鞋的歲月裡.

似乎一閉上眼,三弦琴音與吊高的細嗓子就早已灌入腦海,
那些鶯鶯燕燕的清談淺笑,嫵媚動人的柔, 也在瞬間浸足了酒味填滿你能想像的空間.

地熱谷,我都叫它地獄谷.
倘若登上山俯視谷底,黃色的石頭上不協調的抹著幾條白紋,
或大或小形狀不一的亂堆在一起,夾在當中的,竟是透露著詭異的白煙.
沒有人,也沒有其他生物,像極了人們傳說的地獄.
繼續往山上走,一間間的澡堂,隱身在竹林深處,
入口掛了一面布帷,左男右女,許多是露天的.
那個時代有那時代背景的需要,澡堂與澡堂間,總有吃麵喝酒的居酒屋,
日本人的休閒生活,不外乎喝酒泡澡加女人,食堂酒店應運而生.

清晨,機車緩緩騎上山,安靜地載些酒店女子帶早餐回家給孩子.
不一會兒,又瞧見機車飛馳在市場與住宅間,女人們的籃子裡裝滿了各樣時鮮果蔬.
中午時分,整個北投,給路過的朋友一種說不出的窒息感,
彷彿到了睡美人被下了咒語的死寂國度.

觀音山的側影,跟著淡水河的潮汐沒入棗紅色的夕照中,
機車,又開始再著一批批的盛裝女子,朝溫泉路呼嘯而上,
居酒屋裡的氣氛準備妥當,正等候著機車將店中的搖錢樹平安地帶來.

山下的屋舍,由昏黃的光點到熄滅,當夜的寂靜到來時,
也正開啟了山坡上醉人生動的序幕.
拿卡西帶著小跑唱,穿梭在各飯店間,為的就是拿小費,
如果賺不夠,再陪跳個舞,或喝杯酒,務必多帶些鈔票回家.

每晚,穿著木屐的大男人,從不掩飾自己的醉相,
在巷弄裡邊咆哮"把嘎押嘍",還一邊摔女人巴掌.
木屐聲,耳光聲,叫罵聲,女人尖叫啜泣聲,
全都摻在北投特有的空氣中被半夢半醒的人吸了進去.

說北投人是歷盡滄桑的,一點也不為過.
活在燈紅酒綠,人車交錯的山路上,看著歷史給予的特色也看著時空製造的滄涼,
老北投的心,早被裊裊黃煙麻痺到忘記了歲月流逝,
看透世事變化的心莫名地失落在硫磺封閉的管線中,
再也嗅不出昔日的風華.

2007年7月24日 星期二

光影帶來的視覺享受


一個人的時候,常流連忘返於敦南與中山北之間,
數著陽光穿越樹蔭所拉出的半透明線條;
也在熱鬧的夜裡,
注視著樹上吊掛的燈飾任由它們擴張我的瞳孔。

沿著這兩條綠蔭,左右側擺上了數不清的各式建築,
不同風格與訴求的招牌燈箱與霓虹管,
用自己的方式向路人宣告自己的主權。

這樣的時間,常讓我陶醉和滿足。


幾年前,有位燈光大師從國外回來後,帶來了新的『暖色光論調』。
即便許多的同業先進提出此論調會導致工作效率不彰,不適合台灣熱帶國家。
這位大師,卻不為所動,依據他對流動光的認識,
也依據自己唯美的標準,堅持了自己的理想。

回想彼此談論的美學與音樂,生命與生活,態度與原則,堅持與夢想,
不得不對這位大師起敬意,因為早在多年以前,他已經有了純粹的審美觀。

60年代至70年代,重慶南是不能行駛慢車的,
在快速通過廣場的同時,夜間的總統府是呆板生硬的窗光,
站哨英挺的憲兵躲在黑暗裡舉步槍,
無論是車是行人,總給人嚴肅害怕的感覺。

但是經由大師的『暖色光論調』,
總統府的光點與夜色,儼然成了今天重慶南最能聚焦的印象。